無光之所
首先是菸草燃燒的氣味,沾染在指尖的紋路上抹拭不去。他將兩人的手交握,放到鼻間,有些辛辣而苦澀的、高濃度的紙菸在手中燃盡後留下的餘味,和方才相同沐浴露的香氣糾纏在一起。裴世廣總說他菸抽得太濃,偶爾自己的菸抽完了找他要,抽完總會說口中都還被辣著。
而何意澤作為抽濃菸的人,本身也如同菸草一樣,強烈而怵目驚心。
黑暗的空間、沉默的空氣,這時就連點上的夜燈都顯得刺目不已。何意澤感到甫要呼出鼻腔的空氣被堵回胸口,他有些發紅的雙眼差點就要溢出淚水——這一定是因為那該死的燈光——他闔上雙眼時有些憤怒地想著,反正總歸並非源自於情感,他堅信自己沒有這麼脆弱。
還沒有這麼脆弱。
裴世廣順著他們緊扣的手使力,將何意澤拉入懷中,少年的背脊緊貼著他的胸膛,越是專注在這個擁抱上,心跳鼓動的節拍在耳道裡就會越發強烈,拍打著他的蝴蝶骨。
呼吸困難。
太困難。
他的雙唇張了又閉,將那些太過明目張膽的疑問與辭彙嚥回咽喉,餘下幾口未能順利吸入肺腔的氧氣也連帶著一同卡在那裡。何意澤終究並非勇敢的人。
若是他足夠勇敢,那麼在方才裴世廣挪過他的下顎親吻他時,他便該伸出舌尖去濕潤對方的唇瓣,而非放任那個貼吻僅僅雙唇相貼,乾澀地連彼此的唇紋也感受不到。
他也許就是遙遙不及對方過度莽撞的勇敢。
「不抱著我睡嗎?還很早。」
何意澤記得他沒有出聲回應。
但他記得裴世廣將他轉了過去,宛如要烙印下痕跡般壓在懷中,讓他蜷縮在炙熱的擁抱裡。他又張開了口,沒辦法呼吸的感覺就像是即將要擱淺的魚。他甚至連聲音都出不了。
他記得這個晚上。
他甚至還記了起來,現在是在夢裡。
他又夢見了,在那個晚上,所有晦澀、搖曳、並不沉著的光景。
他夢見當時的他們。
儘管也堪堪只能在夢中相見。